宴会在和平饭店,我会给你发邀请函。
肖奈看着夜晚有些湿润的路面,对身边人的话无动于衷。
心洁喜欢那种有故事有血统的老酒店,我和她解释周润发的电影和这个和平饭店不是一回事,可她还是要选这里。
项允超抬手按了按额头,他对气氛无所谓,他说的话明明更像语无伦次,但是又可以无所畏惧抛出伤害。
我爸也会在,我想介绍你们认识。他这些年都在和台湾的IT领域做接触,但是大陆的互联网+事业更先进,应用需求更广,几乎被追赶着在发展。
我觉得你们会聊得来。
他看着肖奈的侧脸,肖奈能感受到一种柔和而又不甘的情绪,可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他简直不想去理解项允超说这些的意义,也不准备计划接下来两个人的相处。有一瞬间,肖奈已经抓住了自己心中颤抖的懦弱和逃避。
回到肖奈的公寓,项允超站在地毯上,肖奈去倒了水。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僵持着。
肖奈轻轻歪着头,细细观察着项允超脸上的淤伤,然后突然走上前,温柔小心的碰了碰。
还疼吗?
项允超就在这样的碰触下微微抬着眼,直视似乎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让肖奈觉得,他们就要开始接吻了。
项允超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肖奈向前走了一步:谁打的?
他声音又低又轻,脸上的神色不是再问施暴的罪魁祸首,像是在说着宽慰的情话。
项允超的眼帘倏地就垂下去。
肖奈的手从抚摸变成捧住他的脸颊,两个人一下就贴近了,肖奈把人轻柔的按进怀里,项允超的鬓角挨着他的耳朵。
项允杰?
没有回答。
冷漠得决然的一张脸在对面的装饰玻璃上,肖奈茫然的辨认着,发现那是自己。他搂紧了人,语气里有笑意,尽管表情不变。
他还真舍得?
项允超温顺的像只猫,但肖奈怀抱这只猫一点也不温暖。
这只猫咪的姿态放得很低,像是自己溜出去浪荡遇上瓢泼大雨,湿淋淋满身泥泞,还是要被主人拎回家。
肖奈可拎不起项允超,他心都死了,又被对方温吞的一把刀子逼迫着跳起来。
他觉得项允超似乎也对于这次见面措手不及,但是奇妙的是,项总似乎一点也不慌了,他主动去喽肖奈的腰,肖奈推开他,自己坐回沙发上。
垂着眼,手肘压在膝盖上,十指交叉,他打算就这么挨到天亮了。
好像天亮以后项允超这个超级BUG就能自我消化一样。
项允超也坐下,坐在一个身位之外,透着再不亲近的意味。
房间的光线变得刺眼,肖奈想要拿起桌上的遥控将灯关掉,却又沉重地无法抬起手臂。
太累了,以至于肖奈不记得他们是怎么抱在一起、接吻、脱掉对方的衣物的。
依旧斑斓的灯光在项允超的发梢闪躲不断,肖奈就是被这光斑晃回了意识。项允超骑在他的腰上,说不清是缓慢缠绵还是速度快到恍惚。太近、太近了——眼睛所见——细节放大到难以辨别。简直毫无节奏。胸膛相近,两对尖嫩耸立不时在清冷的空气中挨挨蹭蹭。肖奈在朦胧的境地,就像隔着一面荧幕看着故事中的香艳,冷静、情动又索然无味。
面前人白皙的脖子像是春天的白笋,简直流着乳润的油光,带着扑鼻的青涩味道,让人只想扶手掐住。
肖奈甚至没有环手抱住他,手臂就那样懒散散放在身体两边,他也不愿分辨想与不想的意志,疲惫和本能的感官冲撞,他怀疑项允超是怎么让他配合的。
也许他比自己想的要迫切,要渴求。他的意识深层有想要牢牢拴住这个人的绝望。
他们唇齿相贴。项允超舔得细致乖巧,流连忘返,在一个温柔的轮廓上反复,肖奈动了嘴角,他就追着含住。双手揽着肖奈的后颈,小臂和手腕绷紧的肌肉线条,将一层薄汗期期艾艾的粘到对方的耳后,搅乱那黑发。
入耳的声音压抑也放纵,夹杂着一声声细不可闻的叹息。脑后的这双手将他松松紧紧圈在胸前,面颊贴紧了单薄的胸骨,是这具身体最坚实的所在。熟悉的体感柔软而弹性,无论如何也温热不起来的肌肤,让人很是疏离。
意识沉沉浮浮,肖奈以为自己要溺死在这怀里了。
突然间——漫长的一瞬间——项允超放开他,他直径后仰倒在沙发靠背之上,他感受喷薄的愤怒和平静交杂。灯光打伤眼底,肖奈一直张开的双眼被滚烫和酸涩浸满,在他们陷入黑暗之前,项允超尚且温润的手指像数着他的睫毛,在眼睑边尾,渲染出一片湿润。
肖奈好像睡了一辈子那么长的一觉,没有做梦,就是眨眼间全身都布满了放肆酣眠之后甜蜜满足的酸痛。
从床上走到浴室,带着今夕何夕的感慨。即使一个多小时之后,手机上都没有电话和任何消息出现,肖奈无奈的接受这种违和感,给美人打了电话。
美人说如果你休息好啦,就来一趟公司吧。
开车到天宇国际大厦,停好车下车后向空荡荡的车位看了看,也只是看了看。项氏两位总裁的车都不在,写着专用车位的地漆灰白模糊。
办公室进门,项允超和徐峻也在,肖奈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毛,愚公他们在两人对面坐着——房间里本没呢么多座位,看样子是他们特意准备的——有几分谈判讲数的架势。
肖奈平常一样走到桌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了看电子日历,他竟然没有睡上几天几夜。
只不过是平常的第二天。
徐俊说,肖总昨天没受伤吧?
美人说,你不早看见了吗。
猴子上前,双手撑在桌上盯着肖奈,看了半天,结论说,还行,这么看,没伤了颜值。
愚公后面啧了一声,把他生生瞪回来。
目前既然已经报警了,诸位看看,我们是不是可以接受警方的调解?
徐峻再一次十分客气的开口。
调解?那几个下黑手真是你们的人么,你们以什么立场跟我们谈和解。
昨天的情景不是酒后斗殴,他们有利器有家伙。械斗算得上吧?
愚公说完朝一言不发的肖奈看了一眼,昨天的情形KO和美人说过,几个人一起分析了很明白,一夜下来,结论是不可能让肖奈就这么被欺负。
真当他们老三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哥几个也不是吃素的。
不过大清早正主过来主动聊一聊,他们是没想到的。项允超穿着三件套西装,衬衫领口照旧系着个人特色鲜明的领结如此这般一露面,四个人都下意识的把很多聪明才智咽下去了。
项允超被徐峻伺候着在肖奈办公室像尊小佛爷,喝茶静坐,不言不语。猴子耐不住挠头说给肖奈打电话,项允超抬眼撅了噘嘴,慢慢说话,软软的声调却很有力度。
他说肖奈昨天睡得晚,别打搅他休息,等一会没关系。
诶呦那表情那语气,全是宠溺落寞思春神伤和酸腐味狗粮大派送的炫耀感——猴子表示有机会一定在内部群(老三除外)分享此时的感想——话说你看看小老板那樱桃小口撅的……
然后就一群人在尴尬的气氛里等到肖奈打来电话。
如果肖奈知道这个情景,就应该明白美人电话里说“休息好啦”的时候,为什么如此咬牙切齿。
徐峻用他老来熟练的那一套和愚公美人博弈,肖奈则是毫无预兆的和项允超对视。
两双眼睛里,那些美好的片段都不再交相辉映。
项允超突然在嘈杂中总结。
总之这件事,我希望肖总慎重考虑一下我方的意见。
肖奈坐在那,沉定稳重的回答:好。
然后项允超就起身,带着还在表示以和为贵是中华美女族传统美德海峡两岸应和睦相处的徐峻,拐出总裁室的房门。经过那一排透亮的落地玻璃,被各种程序员小伙子客服部小姑娘茶水间老阿姨注目直到消失在属于致一科技的地界。
肖奈在众人开口之前沉下脸,结界全开,一幅不想说话、冰冻己身三尺之外的架势。
猴子不怕死的哼唧了一句:他到底干嘛来的……
肖奈眉毛还没挑起来,门外秘书组的女孩敲门进来,十分困惑地说:刚才天宇国际的礼宾部向公司发了一封电子邀请函。
是关于他们副总订婚宴的事……女孩茫然的看了看在场几位的脸色,接着说,目前咱们公司没有和天宇的合作往来,我想问一下该怎么回复得体呢???
猴子几人齐刷刷转头看向肖奈。
女孩还说,邮件表示,肖总会在这两天收到正式的书面私人邀请。
肖奈的沉默没有太久,甚至快得超过了愚公美人他们的心理预期。他让秘书回复祝贺和表示准时赴宴,就像对待往常的商业伙伴一样就好了。
他不期待项允超亲手将请柬给他,不是因为他不想在那个情境中获得某些伤害,而是他不想再见到项允超的脸。
项允超在这方面体贴的,他确实没有追求亲手斩情丝的效果,但是项允杰的脸对于肖奈来说,也并没有比他弟弟能多挽回几分好感。
天宇总裁十分给面子的在致一科技的会议室等了肖奈十分钟,并且礼貌友好,他还和肖奈握了手,用肖奈突然想起这可能就是让曾经爱人白净柔软的脸上挂彩的那只手。
有些时候即使不齿,人总是还要卑微存在于假面之后。肖奈自己活了近三十年,他这是第一次选择用所谓成功人士的社交方式虚与委蛇。这明明无关利益,可关乎的是尊严?关乎他这一段莫名的感情?他也无从分辨。他失去了目标和目的,全凭意识中的一点执着在行动。
他也在之后回味过那天晚上和项允超在一起,他的结论是无稽之态——不管项允超表现得部分里有多少是真正存在的“献祭”的意义,他仍觉得毫无瓜葛——他想象中未来哪一天和妻子在夜晚相拥的项允超,大概就是这样一种麻木吧。
前提是项允超真的如他所说,他不爱她。
那么他会还爱他吗?
日期临近,项氏在台北的很多高层人物陆续到沪,项景淞在众人陪同中业已视察过上海天宇的事物,肖奈偶然远远看到这位在项允超口中的严厉父亲,脑海中浮现的是对方轻敲外滩栏杆的手指,是换下病服小猫般狡黠的嘴角。
于是他就只能避开这一群礼貌疏离的台胞们。
而他唯一的一次动摇,还是那个电梯间。项允杰大概是从来不将安全监控当做是可以被调征的资料物。肖奈看到的时候,项允超正被拎着衬衫袖口下细得出奇的手腕,以一个不得不顺从却又万分抗拒的姿态。他脸上表情冷静,闭着眼。满是将将按捺的怒气和极大毅力下的容忍。
肖奈恍然,所谓的“永远将他当做那个7岁的小孩子”和项允超之前脸上的淤青,不仅仅是兄长对于不老实弟弟的过度宠溺和愤怒管教。
他想起最初在医院里喂水的那个体贴哥哥的画面。
当他在这些交杂的信息中恢复清醒,他站在两人身后,项允超眼神复杂的注视着他。
他柔软的栗色头发有些乱了,露出半边额头,领口开着两三颗扣子,那下面是情绪起伏的胸膛。
肖奈真的想,用双手将这人的一切不安和不甘挥去。
就像游戏里,只消挥一挥衣袖便天下乌瘴散尽的一笑奈何。——
抱歉隔了这么久,真的很对不起一直在关注我的小可爱。